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才被发现的明末短篇小说集《型世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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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才被发现的明末短篇小说集《型世言》。。
佚散成谜
《型世言》是一本几乎不为人知的话本小说,明清以来各种文献和诸家书目中都没有记载,后人对它唯一的了解仅仅是一则“启事”。
明崇祯六年,杭州人陆云龙的书坊峥霄馆刻印了一套散文集《皇明十六家小品》,书的开头有两页“征文启事”,最后一行写着:刊型世言二集,征海内异闻。
既然二集都开始征稿了,可知《型世言》的一集肯定已经出版。只是它在历史的尘埃中佚失了,没人知道长啥样。另一方面,上世纪二三十年代,郑振铎和马廉两位先生先后发现了两种明代小说的残本,一种叫《幻影》,八卷三十回本,残存了七回;另一种叫《三刻拍案惊奇》,八卷三十四回本,实存二十七回。
这两本书的回目、内容、行款完全相同,都题为“【明】梦觉道人、西湖浪子辑”。对比之后发现,《幻影》刊行于明末,《三拍》是清初出版,就是改了个名字翻印。再然后,在法国巴黎图书馆和日本佐伯市,又发现了一种《别本二刻拍案惊奇》。它的前十卷来自凌濛初的《二拍》,但从第十一卷起,有二十四回的内容却和《三拍》相同,书中附有点评者的名字:虎丘寡情人和颖水赤憨人。“颖水赤憨人”就是陆云龙。于是,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,学界对这三本书的结论是:《三拍》的作者是陆云龙,《别本》是从凌濛初的《二拍》和陆云龙的《三拍》中各取了一部分杂合而成。两度发现1987年,法国巴黎大学文学博士陈庆浩在世界各地访求古籍来到了韩国,无意中在汉城大学《奎章阁图书
·中国本综合目录》的“集部·小说类”中发现了如下记载:《峥霄馆评定通俗演义型世言》,陆人龙【明】演,明版本,十一册他把书调出来一看,居然是本从未被人注意过的明代小说集。然而很可惜,奎章阁藏本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册:总序、总目和插图,导致这本书没头没脑没图。陈庆浩取得了影印件,决定先搞清楚书的来龙去脉,于是没有公开这个发现。稍晚一些,韩国学者朴在渊在进行“朝鲜时期的中国通俗小说翻译”的课题研究时,意外在朝鲜王妃图书馆乐善斋里发现了《型世言》的谚文译本,残存四册。顺藤摸瓜,他又发现朝鲜1762年出版的《中国小说绘模本》
里,曾经记载过《型世言》,便推断这本书应该流传到了韩国。果然,1991年冬,他在奎章阁的藏书目录里找到了“峥霄馆评定通俗演义型世言”这一条。朴教授倒没有藏着掖着,立刻启动了小说的校注,1992年6月,他公开了自己的发现,同时披露的还有十三回内容的点校成果。几乎同时,陈庆浩的结论也出来了。1992年11月,他在台湾出版了小说的影印本,并附上长文《一部佚失了四百多年的短篇小说集<型世言>的发现和研究》(实际应为300多年)作为导言。1993年2月和7月,内地的江苏人民出版社、中华书局马上跟进出版,韩国方面,朴在渊校注的《型世言》全本也在当年7月由江原大学出版。自此,这部湮没已久的小说重见天日。体例初探《型世言》的书名,取“以为世型、树型今世”之意,全书四十回,每回一篇独立故事。回前有序、小序、引、小引、题词,每回的开头都有“钱塘陆人龙君翼”或“陆君翼人龙”的题署,序言署名“翠娱阁主人”,钤章用的是“陆云龙”、“雨侯”,在第十六回开头,还有文字说这书是“吾弟之笔”。陆云龙,字雨侯;陆人龙,字君翼,浙江杭州人,严格说来,《型世言》是陆家兄弟两人合作完成的:弟弟负责写书,哥哥负责点评。序言落款及第一回开头陆氏兄弟的题署这40篇作品,按陆人龙的题署,分为“撰、编、辑、演/演义”四种类型:撰,是原创,有2篇;编,是改写(即“二创”),有4篇;辑,是收录的别人作品,有9篇;演/演义,是对新闻时事、街坊传闻的敷演,有25篇。这种写作模式应该和稿源有关,也就是说,《型世言》一集大概率也是通过四处征文的方式获得别人的文章,然后在来稿的基础上进行编辑、加工而成。只可惜,后世对陆氏昆仲所知甚少,只知道哥哥陆云龙还写过《魏忠贤小说斥奸书》,弟弟陆人龙写过《新镌出像通俗演义辽海丹忠录》。
根据陈庆浩的研究,法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那个《别本二拍》,目录页后有14页、28幅插图,实际上是来自《型世言》。这一下,脉络就理清楚了,所谓《幻影》、《三拍》、《别本》,它们的祖本其实都是《型世言》,是它的节选本或改写本。时代风貌《型世言》最大的特点,是书中几乎所有故事都发生在明代,堪称一部明代社会的风情史。书中的内容,从元末的王冕协助李文忠接受张士诚部属的投降开始(第十四回),到周颠仙助朱元璋打天下(第三十四回),再到铁炫两个女儿在靖难后义不受辱(第一回),程君楫辅佐建文帝出逃(第八回),直至东南抗倭时胡宗宪计杀徐海、王翠翘殉死(第七回),天启末年后金进犯、辽东战败(第十七回),最后一直写到崇祯元年七月二十三日,浙江沿海遭受台风和海啸的侵袭(第二十五回)。曾有学者拿《型世言》类比巴尔扎克的《人间喜剧》,就文学成就而言,当然有很大差距,不过,对社会风貌的展示确实如出一辙。书中一些坊间的奇闻异事,其实也都影射了明朝的时政。比如第三十七回《西安府夫别妻 郃阳县男化女》,就是个极为离奇的“变性”故事。说的是隆庆年间,西安府有个俏后生叫李良雨,觉得务农没出路,便抛下娇妻和同村的吕达外出经商。不料,途中因为寻花问柳染上脏病,不仅把本钱亏光,连下身也溃烂殆尽,居然变成了个女人!最后,TA与吕达结为夫妇,和原来的妻子改以姐妹相称。小说写这样的怪事难道只为猎奇?NO!这一回的开篇有明示:有一种佞人,和言婉气,顺旨承欢,浑身雌骨,这便是男子中妇人。又有一种踳躬踽步,趋羶附炎,满腔媚想,这便是衿绅中妾媵。何消得裂去衣冠,换作簪袄;何消得脱却须眉,涂上脂粉。世上半已是阴类……我朝自这干阉奴王振、汪直、刘勤与冯保,不雄不雌的,在那边乱政,因有这小人磕头掇脚,搽脂画粉,去奉承著他。昔人道的举朝皆妾妇也。这分明是一篇披着荒诞传奇外衣的骂世之作。第三十七回开篇,痛骂世上不男不女之人。考虑到创作年代,恐怕在暗讽魏忠贤及其附庸。不过,这对眼下的世界各地LGBT泛滥现象,可谓是脑洞先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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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型世言》的发现轰动一时,从此以后,明末短篇小说的代表作就不仅仅是“三言二拍”了,而是“三言二拍一型”。